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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5章 “陳倉石鼓?”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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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5章 “陳倉石鼓?”這……

“陳倉石鼓?”這涉及到了朱翊鈞的知識盲區,“那是什麽東西?”

陳炬在他另一邊蹲下來,指著石鼓上的刻文問朱翊鈞:“殿下知道這是什麽文字嗎?”

朱翊鈞仔細看了看,笑道:“是篆文。”

馮保說道:“是的,這是大纂,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前的文字,講述的也正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前的往事。”

朱翊鈞狐疑的看著他:“它寫了什麽,你說給我聽聽。”

“講的是秦國國君游獵之事,捕魚、狩獵、修路、種樹,還有祭祀。”

朱翊鈞說:“你認識這些纂文嗎,讀給我聽聽。”

馮保搖頭:“不認識。”

朱翊鈞詫異道:“那你怎麽知道上面的內容?”

馮保笑而不語,因為他看過故宮的文物簡介。陳炬替他回答道:“因為他讀過韓愈的《石鼓歌》。”

“噢!回去我也讀一讀。”朱翊鈞眼尖,一眼就看到最右側的那面石鼓,“這個怎麽和前面的不一樣?”

幾人跟隨他來到最後那一面石鼓前,這面石鼓與其他不同,中間有個凹陷,上面還有兩道裂痕,上面的文字也被磨去了大半,只餘下若隱若現的四行。

朱翊鈞一邊打量,一邊若有所思:“這是最特別的一個,應該有什麽特殊意義吧?”

他指著中間的凹陷問道:“這是做什麽用的?”

馮保說:“搗米。”

“啥?”

“搗米,就是把糧食放在裏面,再用木棒搗成粉末。”

朱翊鈞又指著那裂痕問道:“這又是做什麽的?”

“磨刀。”

朱翊鈞驚愕道:“是我想的那個磨刀嗎?”

馮保點頭:“是,就是字面意思的磨刀。”

朱翊鈞蹙眉:“我以為是秦朝時期的一種祭祀儀式,想不到……”

想不到秦始皇的父祖輩這麽有生活氣息。

陳炬卻道:“傳說中,陳倉石鼓亂世隱,盛世出。宋朝仁宗皇帝以高官厚祿相許,令天下才德之士遍尋。”

馮保接著道:“鳳翔知府司馬池尋得九面石鼓,唯獨缺少一面。私下遣工匠連夜做偽,獻給仁宗,果然受到了仁宗的封賞。”

“司馬池?”朱翊鈞最近開始學習《資治通鑒》,問道,“和司馬光什麽關系?”

“正是司馬光之父。”

朱翊鈞又道:“張先生給我講的故事中,改容聽講,受無逸圖,說的正是仁宗皇帝,說他恭儉仁恕,是有宋一代之賢君。這種拙劣的造假怎麽能騙得過他呢?”

馮保說道:“殿下說得沒錯,仁宗很快就發現最後一面石鼓是偽造的,司馬池欺君獲罪。”

“造假風波反而使得失蹤的石鼓名揚天下,一位收藏家根據手中拓片的線索尋到關中一處村落,馮保看向那面石鼓,此時,屠夫正在用它磨刀。”

傳世之寶,顛流落千年,如今已是面目全非。

朱翊鈞又問道:“那後來呢?”

陳炬說道:“徽宗對陳倉石鼓更是癡迷,將之搬進朝陽殿朝夕相伴,又在文字凹槽中鑲嵌黃金。”

“不久之後,金人攻入汴京,只取黃金,將石鼓丟棄。再後來,前朝禦史大夫王檝在京郊尋到十面石鼓,他是出身於鳳翔虢縣,正是陳倉石鼓現世之地,保將其存於孔廟至今。”

聽完陳倉石鼓曲折身世,朱翊鈞擡手,指尖輕拂過石鼓的裂痕,忽的笑了起來:“亂世隱,盛世出,今日我與它相遇,希望以後大明都是盛世。”

一屋子人齊齊給他跪下,稱太子殿下說得是,天佑大明。

朱翊鈞隨口一說,收回手,快步走出大殿:“去國子監看看那位算學奇才。”

他說的是帥嘉謨,本來要被官府流放三千裏,卻被他這個皇太子救下,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,從囚犯變成了國子監監生。

朱翊鈞覺得帥嘉謨是個性格有些孤僻的年輕人,只癡迷於算學,不善於與人打交道。

國子監的監生許多都來自父輩蒙陰,非富即貴,帥嘉謨這個平民插班生,說不得要受欺負。

到了地方一看,才發現並非那麽回事。帥嘉謨是他皇太子點名送來國子監的,欺負他就是欺負皇太子,欺負皇太子就是欺君,誰敢?

帥嘉謨於算學上確實天賦異稟,國子監專門教授這門功課的博士都不如他。

朱翊鈞卻不關心他的算學,只提出要看他的文章。看過之後,搖頭嘆息一聲,一一點出他文章中的錯漏:“這裏,用典不對,這裏,對仗不工整,還有這裏這裏和這裏,字都寫錯啦!”

周圍的博士、助教、學正吃驚的看著他,太子殿下還沒有出閣講學,點評八股文卻能一針見血。

朱翊鈞雖然自己不做文章,但算起來已經看過三科會試和殿試文章,做得好與不好,他一眼就能看出來。

帥嘉謨伏下身給他磕頭,表示自己在科舉學問方面資質平平,讓太子殿下失望了。

朱翊鈞卻道:“你只有兩個選擇,要麽考中進士,要麽流放三千裏,你自己選。”“……”

朱翊鈞看重他在算學方面的天賦,覺得這項天賦一定能有用武之地,但又不想因為他而破壞規則,所以一定要讓他考取功名。

國子監管吃管住,還有名師教學,傻子也知道怎麽選。

帥嘉謨趕緊給他磕頭:“學生必定不負殿下厚望。”

朱翊鈞掐指一算:“距離下一科秋闈還剩兩年,春闈還剩兩年半。實在不行,你就算一算,雷州距離歙縣夠不夠三千裏。”

“……”

恐嚇完帥嘉謨,朱翊鈞神清氣爽的往外走,正好路過一間叫“誠心堂”的課室。即便是在休息的時候,裏面也很安靜,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,或討論學問,或閑聊其他,都是輕聲細語。

朱翊鈞一眼看到了熟人,便站在窗外往裏張望。

馮保笑道:“張二公子在同學中很受歡迎。”

朱翊鈞目光鎖定的正是張居正的二兒子張嗣修,張嗣修在同學中顯然很受歡迎,不少人圍在他的身邊,聽他的見解。

劉守有靠過來,指著旁邊幾人給他介紹:“那個高個兒是工部尚書的長子,圓臉的那個是吏部左侍郎的幼子。”

“還有那個,”劉守有指著遠處,不跟他們紮堆的一個年輕人說道,“張泰征,張四維的次子。”

朱翊鈞對張四維的兒子不感興趣,張望一會兒,問道:“有沒有申先生的兒子?”

劉守有說:“據我所知,他兒子比殿下您還小一歲。”

朱翊鈞想了想,又問:“那……這兒有高閣老的兒子嗎?”

“高閣老?”劉守有露出個壞笑,“他沒兒子。”

“噢!這樣啊。”朱翊鈞憋著笑,繼續往外走,等走出國子監,實在沒憋住,笑了起來,“我的張先生有五個兒子呢。”

劉守有糾正他:“是六個。”

“啊!”朱翊鈞一臉錯愕,“若蘭是女孩子呀。”

“今年又添了一位小公子。”

朱翊鈞笑道:“要不咱們現在去見見這位小公子?”

馮保勸他:“殿下還是早些回宮吧,皇上還等著呢。”

經他這麽一提醒,朱翊鈞總算想起來了,他今日是替父皇祭祀孔廟,任務完成了,還得回去向父皇覆命。

很快,天氣漸漸冷起來,隆慶的身體看起來一日不如一日,早上要麽免朝,要麽神情恍惚,對於朝臣所奏之事好半晌才給個反應,吞吐半晌,也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
以前,對於朝臣提出的問題,他不知如何答覆,便會提前讓內閣寫好,記下來,照著回答。

現在,他沒那個精力去記,也懶得記,幹脆一句“移交內閣”了事。

到後來,隆慶實在精力不濟,幹脆稱病,不再上朝。

科道官雖然對此頗有微詞,但看皇上那副虛勞成疾的面容,不像說謊,的確需要靜養。

於是,大家又紛紛上疏,乞求皇上保重龍體,隆慶卻連奏章也懶得看。

今年冬天,北京城的第一場雪下得很早。隨著武學精進,朱翊鈞愈發不怕冷。

天未亮,他就身著單衣在海棠樹下練劍,劍光所過之處,枝上積雪簌簌落下,襯得他雲容月貌,風華無雙。

朱翊鈞收了劍,馮保趕緊拿了披風裹住他。朱翊鈞側頭沖他笑:“不冷。”說著他還握了握大伴的手,掌心滾燙。

他還時常坐在雪夜的屋頂上,往乾清宮的方向張望。一連數日,乾清宮都是燈火通明,夜夜笙歌,沒有半點病人靜養的樣子。

朱翊鈞又想起了《韓非子》所說的紂飲失日。照他父皇這麽放縱下去,也不知道盛世和亂世哪個先來。

朱翊鈞時常去坤寧宮陪皇後用膳,年後潞王就虛歲六歲了,隆慶給他指派了太監作為伴讀,開蒙讀書。

朱翊鈞一手一個,把弟弟妹妹抱起來放在炕上,對皇後說道:“不能只镠兒一個人讀書,媛媛也要讀。”

皇後回道:“自然是有女官教她,你別操心。”

朱翊鈞又道:“我是說,讓他倆讀一樣的書,媛媛肯定比镠兒學得好。”

皇後嗤笑一聲,朝朱堯媛招了招手:“來,給你哥背一個《三字經》。”

朱堯媛立刻軟糯糯的背了一遍,一字不差,把朱翊鈞樂得合不攏嘴,從碟子裏挑了顆最大的蜜餞餵到她嘴裏。

旁邊朱翊镠張著嘴:“我也要!我也要!”

朱翊鈞丟了顆葡萄幹在他嘴裏。

飯後,弟弟妹妹午睡,朱翊鈞和皇後聊起隆慶的身體。

畢竟是一國之君,皇後也露出一臉愁容。她也想勸,可皇上根本不聽她的,也已經很久沒來過坤寧宮。

朱翊鈞卻說:“那我去勸他。”

皇後驚訝道:“你怎麽勸?”

朱翊鈞說:“沒想好,但我覺得我得勸勸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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